“此话怎讲?”老夫人不悦的反问。泱李氏答道:“阿家你想啊!那娘子给咱们十四郎治病,一不为名,二不为利,甚至连姓名都不曾留下,她图个什么啊?而且十四郎曾经还夺了人家的东西,早已令得那娘子不喜,那娘子虽取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,又凭什么要给十四郎治病,依子妇看,那娘子指不定就是寻机报复十四郎的,您再想想,十四郎从那屋子里送出来时是个什么模样,虽然没有口歪眼斜浑身抽搐,可是这脸肿得可是……”...
二个时辰的时间说短暂也短暂,说漫长也漫长,郑府后宅的别院之中已挤满了人,一众妇人们正焦急等待着,在郑老夫人的吩咐下,换洗的衣服,汤药,茶水送了一道又一道,丫鬟老妪们忙碌着,往来不绝,偏偏又不敢发出丁点声音,生怕吵着老夫人,受了迁怒,现下只盼着这塌上躺着的人能真的如时醒过来。泱
“阿家,你看,这日头都已快至头顶了,二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了,也不知十四郎到底怎样?”李氏问了句。
老夫人望了望天,今日阳光明媚,着实有些晃眼,听着屋里似乎还没有动静,便又立即唤了老妪来看:“如何了?十四郎醒了吗?”
那老妪垂着头,似极为害怕,战战兢兢的回答:“还未。”
“便连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吗?”老夫人急问。
老妪又摇了摇头。
李氏嘴角暗勾起一抹笑,又装出一幅恍悟惊恐状:“哎呀,阿家,不好了,我们是不是被那小子给骗了!”
“此话怎讲?”老夫人不悦的反问。泱
李氏答道:“阿家你想啊!那娘子给咱们十四郎治病,一不为名,二不为利,甚至连姓名都不曾留下,她图个什么啊?而且十四郎曾经还夺了人家的东西,早已令得那娘子不喜,那娘子虽取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,又凭什么要给十四郎治病,依子妇看,那娘子指不定就是寻机报复十四郎的,
您再想想,十四郎从那屋子里送出来时是个什么模样,虽然没有口歪眼斜浑身抽搐,可是这脸肿得可是……”
跟猪头似的。
后面的几个字李氏没有说下去,又接着道,“还有,那小郎君为何要说十四郎二个时辰之后才会醒来啊!这两个时辰,可是足以让他们逃走了啊!”
李氏这样一说,郑老夫人本来就疑赎不安的心顿时也烦闷焦燥起来,再一想到逃走二字,便心下慌乱立马唤了人来命令道:“你们现在立刻给我去那桃花村,将那神医与那小郎君一并抓来!若是寻不着,就将整个村子寻个遍!”
几名部曲颔首应了声是,便速速朝府外奔去。
老夫人不禁双手交握,更为紧张起来,频频命了婢子仆妇去郑十四郎的卧室里瞧,许久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。泱
一个时辰之后,那些部曲们终于赶了回来,却是一个个诚惶诚恐胆战心惊的模样,哪里见那小郎君以及神医的身影。
“老夫人恕罪,我等到那村庄时,那神医以及小郎君皆不在了,屋子里什么都没有,仅剩一扇屏风一幅画。”其中一名部曲禀报道。
“村子里我们也找了,整个村庄都已寻不到一人。”另一名部曲补充道。
先前那名部曲似乎觉得一无所获不好交差,便从袖中搜出一幅画卷举至头顶,禀报道,“老夫人,奴见那屏风上的画似与众不同,许能查出那神医的身份,于是便将这幅画给带来了。”
老夫人脸色煞白,惊得扶了扶额头,险些没有向后仰倒下去。
“那你们还回来干什么?还不快去找,拿我的信物去告诉汜水关城门口的守将,告诉他们不要放一个人出城。”
老夫人气上心头厉喝了一句,夺了那部曲手中的画卷便狠狠的砸在地上。泱
“我要这幅画干什么?一幅画能救回我孙儿的命吗?”
几名部曲也慌了神,惶惶不知所措,整个院子里的仆妇们皆跪了下来,唯恐殃及鱼池。
却在这时,郑十四郎的卧房里传来一声惊呼。
“醒了,醒了,十四郎君醒来了!”有婢子声音尖声叫道。
醒了?
老夫人心中狂喜,领着一众妇人们潮水般向屋内涌了进去,就见郑十四郎果然已坐起身来,只是不知因何原因正扶着床沿狂吐不止。
地上一片污秽狼藉。泱
“十四,你这是怎么了?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?”郑老夫人急着跑过来问。
郑十四郎将胃里吐了个干净,这才缓过神来,定神看了郑老夫人半响,陡地放声大哭道:“祖母,是孙儿不孝,让您担心了!”
郑老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没事了就好,没事了就好。”
郑十四郎扶着床沿,抬眼看了看四周的人,突地看向老夫人哭道:“祖母,您一定要为孙儿讨回公道,昨晚那一对贱人实是欺吾太甚啊!”
“昨晚上?”老夫人微愕,“他们如何欺你了?”
郑十四郎便将昨天晚上,那男孩子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以及说过的话全都陈述了一遍,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喝过马尿,要不是那小子自己恶心嫌脏,说不定真会弄点马粪来塞进他嘴里。
他堂堂世家公子何时受过这种虐待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泱
“祖母,孙儿虽病了,可是脑子还十分清醒,这两贱婢如此羞辱孙儿,羞辱我们郑家,岂能就此放他们离去。”
郑老夫人听完也是又惊又怒,起身就要找人去寻,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通传:“家主归来了!”
郑家家主郑道忠正是这荥阳郡的太守,在这齐地也素有“北方书圣”之美tຊ称,他们这一支虽不是荥阳郑氏的显支嫡系,但也十分得齐主高湛的重用。
一听家主归来,妇人们自然要上前迎接行礼。
哪知这郑道忠一进门,便问:“十四郎在哪里?”然后气势汹汹的冲进郑十四郎的卧室,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。
郑十四郎被打得有点懵,委屈道:“祖父为何要打我?”
郑道忠似积了满腹的怒气,斥道:“你做了什么事,你难道自己不知道?一个月前,你是不是强抢了一名女郎的东西,你还欺霸民女,抢占良田,掳人为妾室。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?”泱
郑十四郎捂着脸想要辩解却是无言以对,郑道忠便命人将郑十四郎从塌上拉下来下跪,拉得郑十四郎嚎嚎大叫。
郑老夫人赶紧上来解围:“你这是干什么?十四郎这才刚大病初愈呢!何况十四郎是否真有做过这些事,还有待查明,官府断案也要讲究证据呢,更何况还是这家里,外面那些诋毁十四郎的闲言碎语,怎能偏听偏信?”
郑道忠冷哼了一声,便将袖中的一张绢帛扔到了郑老夫人手中:“你自己看!”
郑老夫人定睛一看,这绢帛上写着的正是郑十四郎新自画押承认的供词,承认他欺霸良民,抢占良田,强掳民女为妾室等一切恶行,上面还写有一句话:彼德施于仁,则吾仁,若彼德施于伪仁,则吾不仁。望善哉,好自为之!
老夫人不禁手中沁汗,暗道:原来那神医娘子是早已料到她们郑家必会恩将仇报,所以便早已致信给了郑家家主,令得郑道忠在此时回来帮她们解围,真是好周密的算计,这封信是在向他们警告示威啊!
“你们可知,十四郎得罪的这位娘子,她姓什么?”
老夫人心中还在愤愤,这时又听得郑道忠问道。泱
“姓什么?”
“萧!”
“萧?姓萧又如何?”
郑老夫人反问了一句,旋即心中一激灵,错愕的看向郑家家主:“难道是那个兰陵萧氏的萧吗?”
这世间之人,不管有没有读过世家谱牒,恐怕没有谁不知道兰陵萧氏,作为东晋时期过江而来的侨姓士族,也许在晋时它远不如琅琊王氏、陈郡谢氏,太原王氏甚至是一些南地的世族出名,可是南朝建立之后,萧家可谓一跃骤升,显贵于天下,不仅家中人才辈出,高官累世不绝,而且还取代了刘姓王朝,成立了后来的萧齐与萧梁。
所谓的“两朝天子,九萧宰相”,世家之盛,古未有之,便是说的这兰陵萧氏,萧家鼎盛时的辉煌恐怕连当年的王谢两大豪族都不如吧!
“可那又怎样?候景之乱后,这萧家与建康的那些世族早就被灭得差不多了,一个已经快要落没的士族,难道我们郑家还要怕他们不成,更何况这兰陵萧氏之人现在都在江陵抑或是在建康,这小娘子何故一人来了这齐地?”泱
郑老夫人这样一说,郑家家主也沉默了下来,从袖中取了一物出来看了又看,也露出几分犹疑和困惑来。
正沉吟思索之时,忽地他余光里瞥见一幅地上铺开的画卷,便拾了起来看,起初倒不觉得什么,后竟是越看越入神,渐渐地眼中泛出不可思议的神彩,口中还喃喃自语道: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”
“夫君这是怎么了?这画中可是有什么玄机?”
郑老夫人也好奇的凑过来瞧,但见不过是一幅未完的画卷,才描摹出了一丝线条和轮廓,根本瞧不出这画有何令人着迷之处,但画卷右侧的一句诗倒是有些不同。
“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教胡马度阴山。这诗倒是写得不错,只是这画……”
郑道忠却连连摇了摇头:“不,你是没有见过这幅画,你没有见过当时的情形,这幅画曾经在南梁的朝堂之上由两个人一起画出,被当时的梁武帝以及满朝文臣称之为‘极妙参神,但取精灵,画中极品,古未有之’,许多名家毕生之愿都想一睹这幅画,只可惜啊,这幅画一直被南梁的湘东王萧绎所珍藏着,后萧绎在江陵称帝,称帝后的萧绎竟狂妄到不想对周国的天王俯首称臣,周国的军队便趁南梁内乱之际攻进江陵,
萧绎这个疯子,见救国无望,竟然为了自己所珍藏之物不落于他人之手,而一把火烧了所有的书画珍品,古画、法贴、书简,十四万书卷付之一炬啊!”泱
念及此处,郑道忠甚至是锤胸顿足,仿佛亲眼看到了那日的情形,直恨不得跳入火海,将那些名人法贴与古书字画全部从火海里救出来。
梁元帝萧绎城破焚书之事,郑老夫人自然也是听说过的,虽然也觉得可惜,但并没有郑道忠这种对古书焚毁失传的痛心疾首。
“可与这幅画又有何关系呢?你刚才也说了,那所有古画珍品都已经被梁元帝给焚毁了,又怎会留传下来?就算有留传下来,也不可能是这样一幅只画了一半的残品吧?何况依我看……”
“不——”郑道忠立即打断,“虽然只是画了一半的残品,可是这画中的线条轮廓已足见其画技,更何况当时我也在场,这一半的画,我正好就见过,它让我想起了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
“谢家的那位嫡长女。”郑道忠答道,声音顿了下来,眸中渗出不一般的钦佩,旋即又惋惜的怅然叹气,“只可惜啊……”
“可惜什么?”泱
老夫人问,郑道忠却是摇头不再说话了。
院中一时寂静下来,只一遍遍的回响着郑道忠那一句“可惜”的惋叹之声。
也便是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,突地响起一声婢女的惊恐尖叫。
“你们看,这画,这画……”她指着郑道忠手中展开的画卷喊道。
郑道忠与老夫人亦回神,朝画上看时,竟见这画中竟是出现了几处墨汁般大小的黑斑,旋即那黑斑越来越大,最后好似有火苗燃烧起来。
郑道忠亦吓得连忙松手丢了这幅原本爱不释手的画卷,围在屋子的仆妇们吓得尽皆尖声乱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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