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波失业,我们家失去了稳定的收入,我只好开始外出找工作。这事儿被周波发现后,他大发雷霆,把家里的碗筷摔了一地。“你一个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?是要把我的脸都丢光是不是!还是你想人家戳我的脊梁骨!”...
从那日之后,学校就好像变小了,我总能在各种地方巧遇周波。
学校的小卖部能遇到他在那买汽水,下楼遇到他上楼,就连课间坐在桌前写作业也能遇到他从我们班窗边经过,和我打招呼。
每次看见他,我都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,像有小虫子在爬动,酥酥痒痒的,呼吸也乱了节奏,只能强装镇定,不被他和旁人瞧出端倪。
周波是那种即使被扔在茫茫人海中依旧耀眼的人,而我只是茫茫人海中一滴可有可无的水滴。
我有自知之明,不敢越界。
苏振奇高考成绩很好,如愿去了外地上大学,我也松了一口气,没人会再欺负我。
我也好想离开海城去外地,上大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
不少学长学姐去大城市读书后,就在那里找了工作安定下来,回高中母校的时候,洋气十足,自信地和大家侃侃而谈,散发出一种都市时尚的气息。
他们还会给我们讲大城市的见闻,什么打工人早上都会喝一杯咖啡啦,什么随便租的房子都像海城的豪宅啦,什么一直开整晚的霓虹灯啦,听得我是激情彭拜,脑子充满了向往。
越是和海城不一样,越是和我现在的生活不一样,我觉得自己越有可能拥有新的人生。
在海城,只有金字塔尖上的那波聪明人才能考得上大学。
我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着,上课实在困了就狠下心掐一掐自己的胳膊,让自己保持清醒,我把对周波疯狂的思念压抑在熬夜刷题之中。
我要和他一起去外地上大学,一起在早上品着咖啡,在如同海城豪宅的房子里肆意挥洒汗水,在整晚都开的霓虹灯里漫步。
可我终究不是学习的料,明明很努力了,还是没有考上本科线。
而周波不出意外地考得全校第二,他要去兴昌读大学。
我为他高兴的同时又感到遗憾。
等周波下次回来的时候,应该也会和那些学长学姐一样了。
一个大专一个本科,一个海城一个兴昌,本来我和他的距离就是那样的远,现在更是遥不可及。
周波离开海城的那天,我躺在床上打滚,思来想去,我一掀开被子,鼓起勇气,打扮了一番,拿上早就买好的礼物,披上外套,一路骑着自行车朝火车站疾驰,途中连着几次闯了红灯。
不管未来如何,他是我的初恋,我不需要他回应什么,我只是希望能把我的心意传达给他。
晚了,我还是晚了。
我满头大汗地站在拥挤的火车站里,远远望着周波,他正和一位女生拥抱道别,很是亲密。
那个女生身材高挑,长相可爱,笑起来眼睛像是一轮弯月,和她比起来,我只是黯淡无光的星星。
火车站里人来人往,孤独却蔓延了我的全身。
我失魂落魄地骑回家,在路边买了一罐健力宝,想喝点甜滋滋的东西。
“你刚去哪了?”妈妈从厨房端菜走出来。
“我去买饮料了。”
妈妈上下打量着我:“你穿成这样就为了去买饮料?”
我不知该如何回答,只是拉开了易拉罐上的拉环。
妈妈一把将健力宝夺走放到一旁:“你这孩子,都要吃饭了,喝什么饮料啊。”
我眼眶红了,我接受了属于我的命运。
平淡地过了一年,非典悄然而至,在全国爆发。
一时间海城里人心惶惶,各种场合出入口都要求量体温,听说板蓝根可以预防非典,几块钱的板蓝根一下子涨到了三十几元,就这样也就是供不应求。
我的学校里有人出现了疑似的症状,没多久,就有人来把我们学校封上了,说是要对我们进行隔离,随后每天都有医护人员为我们量体温,给我们吃一些药品。
妈妈和苏康也没有办法进来看我。
我害怕极了,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,我甚至常幻想是不是自己已经被传染。
在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,我躺在床上,百无聊赖,艰难地打发着时间,担忧和恐惧如影随形。
我有时会站在窗边眺望外面的风景,那是学校外的一片空地,枯燥又无趣。
这天,一个人影出现在空地上。
是周波,他变得更瘦更成熟了,朝我挥动着手臂。
我的手机震动,收到他发来的短信:别怕,我会陪着你的。
我鼻尖一酸,接着又收到一条他发来的短信:我早想对你说,我喜欢你。
喜悦感动的眼泪从我眼眶滑落。
隔离过后,我和周波谈起了远距离的恋爱。
原来他自从那次帮我解围后就对我有了好感,只是不好意思表达,那些我以为的偶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。
火车站我看见的那个漂亮女生是他的堂妹,堂妹走后,他还等了很久,期待我能去送他,他想在那天表白的,可惜没等到我。
后来从朋友那得知我被隔离,买了火车票就回来看我了。
他说只要我需要他,他都一定会在。
我打从心底里相信了这句话,我也能获得幸福了。
在我二十二岁那年,周波回海城发展,我和他结了婚,我俩租了一间离他工作单位近的房子,我如愿以偿地逃离了我妈妈的身边。
周波有些大男子主义,他不想让人觉得是因为他没能力赚钱才会让自己妻子出去上班,就让我辞去了厂里的工作照顾家里。
周波的工作很顺利,工资在海城算高的,我俩的婚姻也很甜蜜。
那时候炒股进行得如火如荼,周波说他在兴昌读大学的时候就有同学通过炒股赚了十几万,他也开始炒股,赚够了钱就可以买房,再也不必租房,看房东脸色。
我不懂股票,我只知道周波很聪明,干什么都厉害,又去大城市见过世面,我应该支持他。
一开始,周波靠股票的确赚了些小钱,可好运并没有持续多久,之后他买什么亏什么,短短一年,家里的存款都被套牢。
“小满,我近期看中了一支股票,绝对能让我们翻身,要不你帮我去借点钱?”周波买了一束花送我,笑嘻嘻地对我说。
我围着围裙,用干毛巾擦擦手,将花插入花瓶。
“要我看,股票就是个无底洞,还是别再投钱了,踏踏实实上班比什么都强。”
“上班就只能赚个死工资,我炒股不也是为了这个家,为了你么,我不想你一直跟着我租房吃苦。”
我叹了口气:“我没地儿可借钱。”
“你继父不挺有钱的。”
我皱了皱眉头。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苏康的关系并不亲近,我怎么可能找他借钱。”
“怎么不行,相信我,这次我的消息很准确,绝对会大赚。”周波说得信誓旦旦。
“我开不了口。”
周波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:“他是你继父,他天天玩你妈,找他借点钱怎么了?又不是不还。”
“你说话放尊重一点,我借不了,我劝你也别炒股了。”
周波似乎被我的话刺激到了自尊心,一下子火了。
“别人能炒,我为什么不能?怎么?你是觉得我比别人差吗?你是不是看不起我?
别人厉害,你怎么不去找那些人?看看人家要你吗?
我供你吃,供你住,到头来还要看你脸色过日子,帮忙动动嘴皮子都不愿意,我当初真是瞎了眼!”
说完,他冲了出去,很晚才回来,醉醺醺的。
我想,周波只是习惯了成功和别人对他的赞美,他还不熟悉失败的滋味。
自那之后,我和他之间变得生疏。
他失去了工作,他对我说是他不想干了,活多钱少,我从其他人嘴里才得知真相,他上班炒股,心不在焉导致工作出了错,被公司开除了。
他这下更是将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了股票中,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,如果我过问,他立马就会发火,我们会陷入无止境的争吵。
周波失业,我们家失去了稳定的收入,我只好开始外出找工作。
这事儿被周波发现后,他大发雷霆,把家里的碗筷摔了一地。
“你一个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?
是要把我的脸都丢光是不是!还是你想人家戳我的脊梁骨!”
我沉默地蹲在地上,一片片捡起那些碎片,我看着身上的围裙,突然觉得自己和妈妈好像,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。
“周波怎么没来?”
我单独去妈妈家吃饭的时候,妈妈问道。
“妈妈,我想离婚。tຊ”
妈妈愣了一下,“你这孩子怎么回事?离婚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的。”
我犹豫片刻,还是将周波的事情告诉了妈妈,不管我和妈妈之间矛盾有多大,血浓于水,我在纠结痛苦的时候还是想要得到她的安慰和鼓励,想要在她的怀里“避雨”。
那时的我还对妈妈抱着最后一丝期待,希望她能够和我共情。
“那怎么了?男人每天在外面赚钱,不出轨、不乱搞、不欠债、不赌博就谢天谢地了。
女人一旦离婚,那就成了二手商品,再想卖出去就难咯。
你呀,就是不懂感恩,也不想想是谁供你吃饭生活,稍有不顺就开始抱怨。”
这话真是耳熟,果然是妈妈独有的逻辑。
妈妈的确共情了,是和周波共的,她觉得他俩都被我这个寡恩的人辜负了。
我苦笑着不再说话。
2008年,雷曼冲击下,全球爆发了经济危机,我原以为这样的宏观事件对我不会有太大的影响,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,没想到却是彻底地改变了我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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